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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中国人物画的现代创造

2013-07-01 14:39:50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贾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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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代中国画坛,以描绘少数民族人物形象和以少数民族生活为题材进行创作而誉满画坛的,前有叶浅予,后有黄胄,二者皆以独创的人物画风格为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中国写意人物画传统别开生面,也为后人设立了难以逾越的制高点。刘选让则是紧步两位大师后尘,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潜心致力于少数民族人物画的创作,且在工笔与写意两个方面取得可喜成果的画家。他先以工笔人物画的少数民族风情作品著称于世,那些先后在第六届、第七届、第八届、第九届全国美展和全国第三届、第四届、第五届工笔画大展中分别荣获金奖、银奖、铜奖、优秀奖的代表作品,如《云醉高原》《金辉》《神秘巴图》《不巧的哈达》《雪域情》《巴扎归》《沙枣花》等,不仅在工笔画的现代转型上作出了令人耳目一新高人一筹的探索,也使他成为在工笔人物画领域获奖最多的画家而雄踞于中国人物画家的前列。

  其实,他的写意人物画一直和他的工笔画创作并行不悖。虽然和前辈大师一样也是专注于少数民族人情风土的描写,但就写意画风而言,既不同于叶浅予水墨舞蹈人物的兴味,也迥异于黄胄以速写线条入画法的路数,他没有在模式上依傍或模仿任何大师,而是另辟蹊径,坚持直面生活的写实原则,固守传统文人画的写意精神,运用水墨的骨线和皴染结合的表现形式去作偏向于繁复丰富的情景交融的描绘。线成为它作品中的主要语言手段,造型趋于自然本真的内美,环境设置着意于诗性的抒发,切入的主题是新疆少数民族的风情人物。

  在当代中国人物画坛,选择以新疆少数民族为创作题材的画家不在少数,他们的共同点,几乎都是出于对新疆这片神奇土地的心弛神往,经不住瓜果飘香的天山风光以及美丽姑娘能歌善舞的诱惑而不远千里走进新疆寻奇猎艳,大多数做着浮光掠影的感性化的表面文章。刘选让则不同,特殊的生活经历使他戎马倥偬在新疆生活了近20年,正是这近20年新疆生活的丰富感受,使他熟悉那里的每一片土地,积淀着那里的人们和他们的生活情状带给他的内心触动,对新疆的爱恋已浸入他的骨子里,融入他的血液中,成千上万张的速写印证着他的情、他的爱,记录着他的心路历程,表达着对象的生命形态和自己真切的体验。他的脚跟牢牢扎在新疆现实生活的大地上,与他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是那样的息息相通。他懂得姑娘们的喜怒哀乐,理解青年们的悲欢离合,通晓老人们的酸甜苦辣,他更愿意沉醉于这个勤劳、善良、智慧的民族,爱他们所爱,想他们所想。随后一批批以新疆风情人物为主体的写意作品,便泉涌般出于他的笔下。

  有理论家提出这样的观点:“当代写意人物画坛是由沿袭传统的笔墨派、借鉴西方写实绘画及现代绘画语言的学院派和挪用西方现代、后现代艺术经验的实验派三种类型所构成。”若以此论划分,就刘选让七年的高等美术院校专业教育背景及其扎实的写实绘画功底而论,自然属于第二类——是一位借鉴西方写实绘画的学院派画家。然而,他的新疆风情人物画的最大特征是丝毫没有忽视中国画笔墨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他十分重视传统文人画的笔墨三昧,注重以线造型和笔墨性能的发挥,又以适度的肌理丰富水墨效力。由此看来他又是一位延续传统文脉的笔墨派画家。也就是说,从刘选让的作品中,不仅可以欣赏到画家经由严格的学院式训练培养出来的扎实写实功底,还能品味到画家熔中国传统山水、花鸟、人物技法与西法之光影、明暗、色彩等元素于一炉的娴熟的新水墨人物画技巧,更能体会到画家热爱新疆和关注少数民族现实生活的人文主义情怀。

  严格地说,他的艺术之旅并非步步攀升的过程,而是在笔墨派与学院派的兼容并蓄中盘旋而上的过程。一方面,他要舍弃一切与造型结构无关的明暗和光影的自身表现力,而迈入取用中国绘画传统而变法的轨道;另一方面,他在形象的构设和写实手法的直录上,又要迈入取用西方绘画传统而出新的轨道,以弥补传统中国绘画对写实技法的诉求。这就使刘选让的作品,既保持了中国传统绘画的笔情墨趣,又将西方的写实技巧圆融于中国画的肌体中,构成了具有高品位、高质量的当代中国人物画的新图像,发展和补充了中国传统绘画的表现力度和广度,是中国人物画的现代创造。

  缘于丰富的生活积累,刘选让的新疆风情人物画作品幅幅不同,各具神采,各尽其妙,但在艺术表现上却有着一以贯之的特点。

  第一是线。线是中国画的风格标志,线是中国画的灵魂。古人关注线,使线成为中国画的显著特点;今人关注线,用以取代素描的非表现性语言;刘选让更关注线,以深化线的表现力,把线发挥到极致。为此,他曾在传统的海洋里对线下过深入的功夫,也在长期深入生活的观察、体验和写生中,练就了以线表现物象的本领。他的线不仅具有造型和表意的功能,而且不同的线形组织、排列、运用以及线的本身就具有一种美感,特别是书法笔意的融入,使他的线在书写中纵横畅达、气充神盈、顿挫有力、激情内含。在扎实的写实性基础上戳力托举中国画以线造型的精神,是刘选让艺术的卓荦之处。刘选让的绘画世界就是线的世界,他不依赖光影明暗等表现手法,也淡化了素描的作用,而以变化多端的线条在造型上的生动运用和有机结合,构成画面富有节奏和韵律的装饰美感和笔墨趣味,表达自己的感情,体现自己的个性和艺术风格。

  第二是形。得益于学院派教育奠定的基础,刘选让并不缺乏写实造型的能力。其难题在于如何把造型的写实和笔墨的写意结合起来,既克服传统人物画“重神轻形”的弊端,又避免写实的造型对笔墨表现的限制。刘选让的解题方式就是通过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使得中国画从原有的文人意趣拓展到能够反映时代、贴近生活的新意境。这是社会审美风尚的客观要求和中国画自身发展的内在结果。简言之,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实际上就是运用写实技巧来改变文人画造型的薄弱和概念化、程式化倾向,探求如何既能准确造型而又不失笔墨韵味的新方法。显然,对西方造型方式的理解和笔墨传统的深厚功力帮助了他,使他成功地创造了一种“实中有写,粗中见精”的水墨语言,把准确精致的造型与放笔挥洒的写意笔墨结合起来,做到形似神足而又气韵生动。之所以如此,重要原因之一还得益于他长期坚持速写的结果。因为速写使他贴近了现实生活,贴近了人民心灵,也通过速写使他捕捉到生动的形象,发现了生活的诗意,表现出新疆的美好,抒发了他热爱新疆的喜悦情感。正是刘选让从生活入手的艺术实践,记录下他从生活中得来的灵感和启示,使他的人物画避免了千人一面、千幅一幅的套路,显示了鲜活的当代特征。

  第三是色。受西画影响,刘选让在以水墨为主的新疆风情人物画中融入了色彩。他没有过于强调色彩的“错彩镂金”之艳,而是讲究一种“初发芙蓉”之美,注重用水墨来兼容色彩,尤重色调,其特征是层次十分微妙的浅灰色调的铺陈。他常以淡灰的天地衬托主体景物的丰厚,使画面更为整一;也常以淡灰的富有新疆特色的建筑为远景,如海市蜃楼,增添画面的层次感和地域特征。人物脸部是他设色的重点,细腻而柔和,布色则主要以少女、少妇服饰或器皿、景物上的和雅明丽的色块和灰色调比衬,尽量使重彩淡化,使强色柔化,与墨相和,起到色助墨韵的作用。在刘选让看来,写意人物画的发展若一味地追求水墨为上的格调、趣味,会渐渐地失去淳朴的原生态的自然活力,也违背了绘画是眼睛的艺术之原始含义。

  第四是情。他的新疆风情人物画是真情的,同他待人接物一样。他画《巴扎途中载歌行》的一路欢乐,他画《情系帕米尔》的故乡之恋,他画《摇篮曲》中的母子情深,他画《胡杨深处》的辛劳苦旅,他画《冰山上的来客》的风雪牧归,他画《阿娜尔罕》弹拨的心曲,他画《快乐都它尔》的大漠放歌,他画《戈壁晨曲》的丰收喜悦,他画得最多的是姑娘的青春靓丽、老人的欢乐幽默、毛驴的奔波劳顿、羊群的温驯可爱,透出的是新疆本土文化的审美意蕴和民俗风情,尽显一种现代语境中深厚的民族个性,无处不是画家的真情自然直率的流露,无处不叠印着画家在写生中耕耘、在生活中求索的身影。刘选让是军营里成长起来的艺术家,军旅生涯锻造了他爱祖国、爱人民的旷达胸怀和一身正气。生活的经历和阅历又使他与新疆结下了不解之缘,首先是新疆少数民族同胞以外在的美感唤起他的关注,继而是他们内在的真、善、美,与画家的内心产生共鸣,从而激发了要表现他们的创作欲望和艺术灵感。

  刘选让新疆风情人物画的最大魅力在于浓浓的生活气息和地域特色,在于他以拥抱时代、拥抱人民、拥抱生活的真情厚意,在笔墨的勾皴点染之间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才智和想象,表现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他不仅善于用笔,还善于用墨,用色,那种出之于有骨有肉、有气有血、有生活有个性的笔墨,强化了中国画笔墨状物写心的表现力,实现了高难度的写意笔墨与高难度的写实造型的统一。刘选让是在创建自己的艺术语言特色,在创造自己的艺术,同时也参与了一个时代对中国人物画现代形态的建构。

  刘选让曾是西安美院的教授,以后又调京成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的中国画院的专业画家,同时兼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刘选让中国画创作专项研究室的导师,他是名副其实的教授型画家,也是画家型教授。画家是耕耘,教授是播种,正是这种耕耘与播种的相辅相成,厚重了刘选让的艺术和他的人生。

2013年端午节于北京王府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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